第九五章 剥皮萱草（1/2）

李善长半边脸都肿了，浑身上下多处地方，也都肿胀疼痛。

都是朱元璋在此之前把他踹了。

此时的他跪在地上，本就显得苍白的脸，在听到了朱元璋的话后，就变得更为苍白了。

这事情……怎么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呢？

怎么……怎么看起来，像是自己要顶不住了？

不就是死了一些人吗？

修都城哪有不死人的？

这些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朱元璋为何要在这事情上大发雷霆？

为何要将之给弄到了明面上？

“臣辜负了上位，对不起那些百姓，臣万死！”

他说着，就把头埋在了地上。

一副任凭朱元璋随便发落的样子。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和朱元璋顶着来了。

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那就干脆让朱元璋自己来衡量对处罚好了。

“你万死？你确实该万死！你死一万次都不够！！”

朱元璋声音发寒，这话听的跪在李善长身后的丁斌，几乎要昏倒过去。

连他舅父韩国公都要顶不住了吗？

倘若……真的这样，那岂不是自己等人，也都没了活路？

跪在李善长身侧后方的李存义，也是脑子一片空白，吓得几乎要瘫在地上。

他们家，可全靠兄长撑着呢！

兄长如果出事，那他们家可就真完了！

他悄悄扭头，不断对丁斌使眼色。

见到丁斌还跪在那里不为所动，便开始对丁斌怒目而视。

同时被他怒目而视的，还有中都行工部尚书薛祥。

只是薛祥这个时候，却低垂着头，宛如老僧入定一样。

根本就不去看李存义。

对于李存义的怒目而视，视若不见。

李存义心中虽然恼怒，却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只能是在心里对薛祥咬牙切齿。

丁斌跪在这里，做着极其激烈的思想斗争。

片刻之后，终于开口道：“陛下陛下，我认罪，我认罪！

这些……这些事情都……都是我做的。

是我安排人到处抓劳役，带头指使手下之人，不把劳役当人往死里使，只求加快中都城的修建进度。

是我让人克扣这些人的口粮，药材……把钱用到刀刃上……

我做这些事情时，欺上瞒下。

嘴上答应舅……韩国公好好的，背地里却把这些事都给干了。

陛下，我……我该死！和韩国公没有太大的关系……”

很显然，李存义他们这些人，是准备弃车保帅了。

让丁斌来出来顶锅，把李善长给保下来。

朱元璋闻言，冷冷的看了一眼丁斌道：“伱确实该死的！”

说话时，握住了腰间天子剑，真想当场将丁斌给斩了！

不过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明日剥皮揎草！”

朱元璋冰冷的声音响起之后，直接就令丁斌差点昏死过去。

剥皮揎草！竟然是剥皮揎草！！

这酷刑，想想就让人为之恐惧！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样的酷刑，竟然会落到他的头上！

“杀丁斌全家！”

朱元璋冰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本就已经恐惧到了极致的丁斌，两眼一翻就昏死过去了。

满心都是绝望。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给他舅父顶包？

不就是想要在自己死后，让舅父能够看顾他的家人吗？

结果现在，朱元璋直接来了一个杀全家！

那……他这出来顶包还有什么意思？

“韩国公李善长侄子李佑，修建中城期间，仗势欺人，飞扬跋扈。

上下其手，贪赃枉法，草菅人命！

剥皮揎草！”

和丁斌跪在一排的李佑，眼睛一翻，喉咙里嗝喽一声响，便也昏死了过去。

他李佑什么身份地位？

有朝一日，竟然会被处死？！

而且，而且还是这种极刑！！

跪在地上的李存义，顿时傻了眼。

因为这李佑正是他的儿子！

刚刚还在那里以示意丁斌出去顶缸的李存义，在听到朱元璋的话后，顿时就急了。

心中大惊。

也不顾现在是什么场合了，忙开口道：“陛下！陛下！我儿没有犯那么大的过错。

他虽然嚣张跋扈了一些，可……罪不至死啊

陛下，求您开恩呐！”

跪在前面的李善长，一听到自己弟弟所喊出来的话，顿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恨不得转身抽死他。

这个憨货，这个时候是求情的时候吗！

不求情，接下来他们受到的处罚，还可能会轻一些。

可若求情非，非但求不下来，还会将他自己也给搭进去！

真以为他李存义，在上位那里有这么大的脸？

果然，李存义不出声还好。

刚一出声说话，朱元璋冰冷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李存义修建中都期间，玩忽职守，贪赃枉法！

知情不报，草菅人命！

趁机捞取大量钱财！

剥皮萱草！！”

冰寒刺骨的声音已说出来，顿时就让李存义懵逑了。

显得极度不可置信。

咋会这样？

这咋能会这样？！

朱元璋怎能如此翻脸不认人？！

不论怎么想，他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竟然会被处死！

而且还是在他的兄长，韩国公李善长在的情况之下

朱元璋这是在搞什么？！

“上位。”

在见到自己的弟弟，也要被处于剥皮揎草之刑后，跪在那里的李善长，终于是沉不住气了。

“罪臣愿意用一块免死铁券，给他抵命。”

李存义闻听李善长的话，只恨不得上去亲自己兄长两口。

兄长的免死铁券，来的实在太及时了！

这东西是朱元璋自己颁发的，总不能不认账吧？

朱元璋闻听李善长之言，站在这里沉默了下来。

好一阵儿都没有说话。

这一幕，把刚刚欢喜不已的李存义，顿时又给整的忐忑了起来。

这……这朱元璋这个要饭的，不会真这么不要脸，他自己颁发的免死铁牌，说不认就不认了吧？

李存义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紧张的要死。

现在他是死是活，全在朱元璋的一念之间。

“行，便允许你用免死铁牌给他抵命一次！”

安静了好一会儿，朱元璋的声音，才缓缓的响了起来。

李存义闻言，整个人宛若虚脱了一样。

他从来没有如同今日这样，距离死亡如此的近过。

李善长也忙谢恩。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五十！明日当众行刑！”

朱元璋的这话出口，正为自己活下来而庆幸的李存义，心头又被蒙现了一层阴霾。

他可太清楚，若是这五十杖，全部结结实实的打下来，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不死也要残！

可在这个时候，他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生怕惹怒了朱元璋，让朱元璋再把他给杀掉。

也不敢再为他儿子李佑求情了。

在保自己儿子的命，和保自己命之间，到底选哪个，他还是能拎清的。

“韩国公李善长！”

朱元璋冰冷的目光落到了李善长的身上。

在听到朱元璋提及李善长的名字之后，在场的众人，一颗心全部都提了起来。

他们知道，对于李善长的处置，才是重中之重！

“李善长奉咱之命，建造中都，罔顾皇命，不顾百姓死活！

令无数百姓因此而死，家破人亡。

修中都之事，与咱本义相违背。

造下如此罪孽，剥！皮！揎！草！”

朱元璋这剥皮萱草四个字，简直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冰寒刺骨，令人毛骨悚然！

声音落下，周围是一片的死寂！

很多人都惊呆了。

韩国公李善长是谁？

那可是大明开国六国公之首！

长期执掌中书省的人！

且不说在当今陛下攻取天下的过程里，都立下了多少的功劳。

只说他长期执掌中书省，现在天下许许多多的官员，都是他提拔起来的。

这份能量，不知有多大！

且淮西勋贵当中，又以他李善长为首！

陛下今日竟真的要因为修中都的事，动李善长？！

而且，还要把李善长直接剥皮萱草，他就不怕天下大乱？！

别说是在场的其余人了，就是李善长自己，这个时候都显得很懵。

在朱元璋说出了杀气腾腾，冰寒刺骨的四个字时，他的身体也出现了一瞬间的抖动。

这个结果，真的太过于刺激，也要太过于让人难以接受！

他李善长为大明立下了多少的功劳？付出了多少的辛苦？

他这开国六国公之首，是白封的吗？

那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

有着实打实的功绩做支撑。

现在，就因为修个中都，而且还是给他朱元璋修的中都，他竟然就这样对自己？！

他朱元璋怎能这样翻脸不认人！

“念其手中，有免死铁牌，允许其用铁牌抵死一次！”

当气氛让在场众人，快要窒息之时，朱元璋的声音才又一次缓缓的响了起来。

朱元璋当上皇帝之后，对手下众人论功行赏。

除了封爵之外，还给了其余的赏赐。

比如这免死铁券，便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当然，虽然是免死铁券，那也要分三六九等。

爵位高之人的免死铁券，是真的可以免死。

至少免死铁卷上就是如此说的。

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便可以免死。

最高规格的免死铁券，可以免死三次。

其次有两次的，有一次的。

再到后面，那些超级青春版的免死铁牌，就不能真的免死了。

只能抵消一些罪责。

而依照李善长的爵位和地位，他的免死铁券，自然是最高规格的。

可以免死三次。

用在李存义身上一次，用在了李善长自己身上一次，如今还剩一次。

说实话，朱元璋是真的不想认着免死铁券，把李善长给弄死！

就李善长干出来的这些事，真的是在挑战他的神经！

挑战他的底线！

砍死李善长的冲动，在心里面来回的翻涌。

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亲自动手了。

可最后关头，还是生生的忍了下来。

让李善长用免死铁牌抵了罪。

如今是大明开国年间，距离免死铁牌颁布的时间不够长。

当众出尔反尔，朱元璋有些做不出来。

还有一个原因则是，这个时候的朱元璋，还没有彻底的被开国的这些官吏们给伤透心。

更为重要的一方面，则是他清楚的知道，李善长背后的能量有多大。

朱元璋所担忧的，不是杀李善长。

而是杀了李善长之后，那些团结在他身边的众多淮西勋贵，将会更加的不好管理。

队伍将会变得更加不好带。

别管这一次，李善长在中都城上做的事有多过分，但朱元璋却能摸清楚李善长的性子。

知道李善长这个算是读书人出身的人，和淮西众多武将们，有着本质的区别。

跟着他一起打天下的淮西勋贵，大多都是草莽出身。

很容易上头。

一个个做事情无法无天，不知轻重。

李善长作为读书人，有一个很显著的特点，那就是会权衡。

知道利弊。

不敢真的和自己硬磕到底。

在很多事情上，哪怕是和自己意见相左起了冲突，也有所顾虑，能够做到斗而不破。

而不是和自己来一个鱼死网破。

可若是把在这个时候，把李善长这个，能够笼络住大多数淮西勋贵的人给杀了。

失去他这样一个带头人后，很多人做事情，必然会更加的过分。

而现在，大明初立，北元余孽的势力还是挺强。

有很多用得着淮西勋贵的地方。

哪怕他是皇帝，在这个时候做事情，也不能不管不顾，一味的砍杀。

在不少事情上，需要权衡。

而这同样也是朱元璋，前来中都这里处理事情时，马皇后给他交代说，要让他凡事三思而行的主要原因之所在。

如今大明初立，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很多时候，需要从大局上去考虑。

不能彻底的撕破脸皮，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而朱元璋能够从一个碗，到现在的坐稳天下。

所靠的，也不仅仅只是一味无脑的冲杀。

该隐忍的时候，他也是真能隐忍。

若真的是做什么事都不管不顾，全凭心中痛快，早死八百回了。

根本坐不到今天的这个位置上。

而治理国家时，在很多的事情上，也并非只是一味的猛打猛冲就行。

朱元璋表面上给人的感觉，是说杀就杀，毫不手软。

大有一言不合，就敢掀桌子的架势。

可实际上，隐藏在他那脾气暴躁，容易上头，敢掀桌子的表象之下的，是一颗做事情，反复权衡，很小心谨慎的内心。

不过就依照他那嫉恶如仇，又喜欢记仇的性子。

这个时候，哪怕是让李善长用免死铁牌抵了一命。

也会把今日之事，给牢牢的记在心里。

今后时机成熟，还会和李善长算总账。

别人以为这事过去了，其实还远远没有。

在听到朱元璋的这话后，李善长也逐渐变得平静下来了。

身上出了一层的白毛汗。

虽然他在一开始时，就觉得朱元璋不会，也不敢真的对自己下死手。

可朱元璋此番前来之后的诸多表现，实在是太吓人了。

尤其是刚才那杀气腾腾的话，说出来之后，真的让他觉得自己会死。

还好朱元璋并不敢真的对自己动手，只是吓一吓自己而已。

就说嘛！他怎么敢对自己下死手？

在场的，很多中都城的官员，也都暗中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韩国公的免死铁牌足够多，不仅保下了他弟弟，还保留了他自己。

松了一口气的李善长，忙向朱元璋磕头谢恩……

看着狼狈的李善长，这个时候许多人都异常羡慕，那断了一条腿的中山侯汤和。

原本许多人都觉得中山侯汤和，实在是太过于小心了。

尤其是在见到陛下今日前来，邀请韩国公和他同乘天子辇驾的场景之后。